撲鼻而來的塵土氣味是下雨前的徵兆，要嗅出這味道並不難，因為這是這個潮濕的城市裡片刻不停歇的現象，她背了個被參考書填滿的書包，無奈的倚著學校二樓的圍牆，疲憊的睜著眼睛看那一朵朵的烏雲慢慢堆砌而成的灰色天空。
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緩緩的走出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她這才把向著天空的臉龐轉向男孩。
「今天模考很難，對吧？」女孩一邊從書包裡拿出雨傘，一邊問著男孩的意見。
男孩點了點頭，隨後又立刻搖了搖頭。
「還好？」
男孩這次點了一下頭。
「算了！你哪一次不是說還好，然後又考很好，我這次八成又要完蛋了！」
「是喔……應該不會那麼慘吧。」
男孩從頭到尾都沒看女孩幾眼，感覺到男孩反常的走神，女孩不停的抱怨著模擬考的同時，也目不轉睛的盯著男孩似乎剛經歷了些什麼而若有所思的側臉。
「祥祥，又被告白了？」
「喔，對啊。」蘇宇祥很乾脆的承認了。
「這次是誰啊？」
「吳依婷。」
「欸欸欸？她不是跟你很好的那個嗎？」
男孩聽了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蘇宇祥其實也不是長得特別帥氣或是會主動與人攀談的類型，卻時常被要好的女性朋友喜歡上，女孩猜測其中的原因除了因為蘇宇祥是吉他社的招牌之外，個性也很隨和的關係，經過長時間與蘇宇翔相處下來就逐漸被吸引了。
「唉！誰叫你成績好、唱歌好聽、好相處，會打球，又會彈吉他，然後……也長得不醜這樣？」女孩帶了點調侃的語氣，故意細數著那些會吸引異性的絕佳條件給蘇宇祥聽。
「噢！為什麼這樣就要喜歡我？」果不其然，蘇宇祥露出了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
他每一次被原是好朋友的女生告白時，總少不了要問上這句，只因為他想不透為什麼那些女性朋友對他的感情，會產生這種對他而言是「變質」的情況。
對於蘇宇祥在感情這方面的低智商，女孩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他們是打從嬰兒時期就湊在一塊兒的好朋友，十幾年的交情足夠讓她對這個人了解個透徹。
「問那什麼問題，條件好，女生自然喜歡哪！」
「喔，是喔。」蘇宇祥接著毫不忌諱的挨近女孩問了那個問過幾百遍的問題：「那妳怎麼沒喜歡上我？」
女孩沒有躲開，反而是更靠近蘇宇祥那張還算好看的臉，並翻了個頂級的白眼送給他。
「我，賴蕥翎，幹嘛要喜歡小一還會尿床的祥祥呀？」
「吵死了……」
「那……你這個要怎麼拒絕？她跟你要好那麼久了……」看蘇宇祥還是一副十分困擾的模樣，賴蕥翎識相的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有跟她說當朋友就好，可是她好像沒有接受的樣子。」
「反正你有表明自己的想法就好，接下來就裝傻，看她會不會纏上來，到時再做打算。」
賴蕥翎絲毫不遲疑的建議並沒有讓蘇宇祥驚訝的呆愣，畢竟眼前的女孩可是和自己相識了十幾年，她就是這種凡事都能立刻道出個人想法的女孩，尤其是感情這方面的事總是能在第一時間下決斷，這倒也不是因為經驗豐富，僅僅是個性使然吧！
因為她總說談戀愛的都是傻子。
就像此時此刻，站在賴蕥翎眼前這位仍然不願意放棄的女孩一樣。
「能不能聊聊呢？翎翎……」
聽到「翎翎」二字，賴蕥翎瞬間皺起了眉頭，因為只有蘇宇祥會這麼叫她。
讓其他人這麼叫還真是有點不舒服呢……
「請問妳是？」面對不請自來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賴蕥翎就算知道對方就是吳依婷，也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看這女孩準備要怎麼做，因為她可沒有偉大到幫助朋友的同時還要被女孩子們無聊的飛醋給波及，基於過去的經驗，她已經學會怎麼從中保護自己了。
「咦……他沒跟妳說過我噢？我以為……」吳依婷果然很訝異的看著蘇宇祥出了名的紅粉知己，賴蕥翎。
「嗯？什麼？」
「我是和宇祥同班的吳依婷，我……」
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不外乎是詢問蘇宇祥的近況、個人喜好，更重要的是從賴蕥翎那邊套出蘇宇祥對吳依婷告白之後的想法，然而，這種顯而易見的動機讓賴蕥翎都忍不住想扶著額頭嘆氣。
如果賴蕥翎真的據實以告，那蘇宇祥知道了之後一定會生氣，因此賴蕥翎只好裝作許多事都不清楚，用一堆似是認真回答，實則用打馬虎眼的話語巧妙的掩飾過去。
看著女孩毫無收獲而遠去的背影，賴蕥翎再次深深的覺得：「真的是傻子。」
這位大概就是迷糊的傻子。
可世上的傻子不會只有吳依婷一個。
那天是學測才剛考完的隔天，也是寒假的第一天。
從還未摺完的衣服堆裡直起身體，賴蕥翎疑惑的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鈴聲大響的手機，看到手機上顯示的「祥祥」二字，她終於搞懂母親突然莫名的開始幫她摺衣服就算了，還爽快的親自送上手機給她的原因是什麼了，還不是因為母親最中意的女婿打來了。
這通電話來的真是時候。
「翎翎……」
電話裡傳來蘇宇祥有點異樣的聲音，所以她刻意放柔了說話的語調。
「怎麼了？」
「嗯……就是那個……」
「誰又跟你告白了？」
「呃……豆豆……」
有些意外的聽到不甚熟悉的綽號，賴蕥翎不禁皺起了眉頭。
「誰啊？不認識。」
「欸……就是女排……那…那個球隊裡那個很矮，馬尾很小戳的那個學妹……」
賴蕥翎記得這個學妹好像是打自由球員的那個，是她做了什麼驚人的告白嗎？
不然祥祥怎麼會結巴……
「噢噢！我知道是哪個了！她之前好像有在走廊上跟我打過招呼，還叫我『翎翎』，我想說她誰啊？原來也是宇祥學長的粉絲。」
「她什麼時候叫妳『翎翎』？」電話另一頭傳來了某個笨男孩的驚呼。
「大概是前陣子吧！」賴蕥翎接著又問：「豆豆怎麼跟你告白的？」
「就很普通啊！剛剛晨練完之後，她突然找我到活動中心說話，然後就……就告白啦！」
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頂多就是這個學妹比起前幾個用電話、Line、簡訊告白的人還要有誠意多了。
那蘇宇祥會反常的原因肯定出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那麼你怎麼想的？」
所以這時候不用問蘇宇祥回答了豆豆什麼，而是要問出他的感覺。
「我就跟她說可以做朋友就好嗎？」
「噢，我當然知道你這樣回，我是說你心裡覺得怎麼樣？」
電話那頭頓時沉默了，不尋常的無聲讓賴蕥翎聯想到了一個很有可能發生，但卻從未發生過的可能性。
蘇宇祥他對豆豆動心了。
「剛剛我竟然一瞬間想答應她。」
或許是因為剛剛先想到了這個可能，所以賴蕥翎才沒有把手機嚇得摔到地上或是驚聲尖叫，她迅速的撫平心裡泛起的漣漪，冷靜的開始像審問一般的逐條詢問這個笨男孩。
「那你為什麼還拒絕她？」
「因為和理想中的條件不同吧？」蘇宇祥怕自己這句話在賴蕥翎耳裡聽來會太平庸，所以回答得有點遲疑和心虛。
「喔？再說一次你的條件，看看你有沒有變心！」
「皮膚白，不要太黑、眉毛要黑、長頭髮，然後個性合得來就好。」
這男孩明擺著不怕被賴蕥翎臭罵成「外貌協會」，才敢大言不慚的提出這麼多女性外貌的條件。
「呿！這什麼男人主義的條件？我記得豆豆根本沒符合這幾項！」
「所以我才……」
不等蘇宇祥說完，賴蕥翎就打斷了他。
「可是你剛剛確實動心了，不是嗎？這是為什麼？應該和條件沒關係吧！」
「呃……我也不太確定剛剛動心的感覺是不是錯覺啊！」
「你為什麼覺得是錯覺？」
「我覺得有可能是因為學測剛考完，沒有課業壓力，所以我一時放鬆了，覺得或許可以談個戀愛了？」蘇宇祥頓了一下，繼續以十分平靜而且沒有半點猶豫的語氣陳述自己的想法：「這種感覺不是錯覺是什麼？」
沒想到蘇宇祥在感情方面除了低智商之外，還摻雜了如此怪異的觀念，賴蕥翎有點意外青梅竹馬竟然讓自身的缺陷更上了一層樓。
這男孩的想法根本是融合了心理學之類的概念吧！現在是在討論感情的事而不是在做什麼研究吧？
「你要這麼想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心動本身就是一種人類情感上的衝動。」
你要扯出心理學，我就繼續跟你扯下去！
「嗯啊！如果因為這個衝動，然後改變我原本的生活……我不太想這樣。」沒想到對方沒有反駁，居然還繼續順著她的理論討論下去。
「你要談戀愛的話，當然會改變原本的生活，當人與人的關係一改變，也會影響到生活或待人接物的方式，這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沒有讓蘇宇祥插話的空間，賴蕥翎不間斷的說下去。
「舉個例子，今天如果你交女朋友了，你就不能老是打電話跟我聊天，因為你要把原本分給我的這些時間分割出一些給你的女朋友，你也可能要把假日和你那群球友們的玩樂時間分出一些和女朋友出去約會之類的……」說到這裡，賴蕥翎頓了一下，覺得應該要補充一些話。
「這並不是因為多了那個女朋友就一定要刻意為了對方改變，而是因為你們兩個的關係而增加了一些日常裡的行程，加上因為喜歡彼此所以才會自然而然的想多為對方留一些相處的時間，這種改變通常是很明顯的，你才會覺得可能會礙手礙腳？」
趁著蘇宇祥還在消化這些話的時候，賴蕥翎端起水杯輕啜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
知道對方是那種在和別人聊天時，只會聽自己想聽的人，於是在他還在思考的同時，賴蕥翎不管對方有沒有餘力聽到她接下來說的話，呼了一口氣，語氣滿是無奈的繼續說了。
「剛剛講的那些不是叫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只是要你搞清楚，如果真的要在一起就要對人家認真、要付出……」
蘇宇祥還是不說話，沒看到對方的臉，賴雅玲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想改變主意了。
「你別每次聽我說完，覺得麻煩就算了，這樣搞得我好像是那個害你交不到女朋友的人欸！」
開玩笑的這樣自嘲著，賴蕥翎才赫然發現這樣的話其實才是導致蘇宇祥每次都不會改變主意、重新考慮的原因。
原來給那些女孩們致命一擊的人不是蘇宇翔，而是賴蕥翎自己。
「呵呵……沒有啦！不關妳的事啦！要不要在一起是我自己選的。」一如往常，蘇宇祥回答著同樣的話。
而接下來，蘇宇祥肯定也會「一如往常」的打消談戀愛的念頭。
一瞬間發覺到了這個令自己震驚的事實，賴蕥翎連蘇宇祥在沉默許久之後說的話也沒聽清楚，她只清楚的知道自己剛才自嘲的話並非只是個玩笑。
難道自己其實是不希望蘇宇翔交女朋友嗎？
因為想霸佔蘇宇祥身邊的那個位置？
該不會自己也和那些女孩一樣？
「翎翎！妳怎麼不說話了？」
聽見蘇宇祥的叫喚，賴蕥翎強迫自己從混亂的漩渦裡回到現實，她艱難的乾笑了幾聲，隨口說：「呵呵……我只是在想下次應該幫她們說點好話……」
「她們？誰啊？」
「就那些喜歡你的人啦！」
「妳白痴噢！不用啦！」
「你才白痴勒！還問誰！」
賴蕥翎一邊和蘇宇翔鬥嘴，一邊不停的像跳針一般的在心裡重覆告訴自己同樣的話。
我不會變成傻子的。
教務處外面的走廊上目前是一年一次會有的熱鬧景象，幾乎所有的三年級學生前仆後繼的擠往公佈欄，比廟會的搶頭香還要盛況空前，賴蕥翎卻與這些激動如火的人群不同，她緩緩的走到人最少，比較不容易被那群眼裡只有學測成績單的人們撞到的地方站定，環著胸默默的盯著在人群裡焦急的尋找自己的准考證號碼的蘇宇祥。
看蘇宇祥焦急了好一會兒，眼神突然震了一下，接著逐漸發亮了起來，可下一秒又黯淡了下來，賴蕥翎在一旁猜測著這男孩的內心小劇場，然後往他退出人群的方向走去。
「祥祥，你沒有滿級分嗎？」
蘇宇祥訝異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賴蕥翎，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剛才和自己一起來的同學們還在人群裡，他嘆了一口氣，手肘搭上賴蕥翎的肩膀，小聲的回答：「73。」
這下連賴蕥翎也愣住了，模擬考時常拿滿級分的人居然只有73級分？
「那兩級分扣在哪？」
「我最爛的社會啦！真是有夠衰的！」蘇宇祥洩氣的用力垂下了頭。
「好啦……再怎麼樣都比我好啦！我都不用考慮了，我要直接準備指考。」
蘇宇祥聽了傻眼的抓住賴蕥翎的肩膀驚呼：「妳連報一間試試看都不要？」
「是有什麼好試的，反正還有一次考試機會就考啊！」
「妳報個一間也是一次面試的機會啊！」蘇宇祥常覺得賴蕥翎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真的是個怪人。
「那你呢？」
「一定會報幾間啦！不過可能不會上吧？所以還是要開始準備指考。」
到了M大放榜的時候，這位準備指考的仁兄的名字竟然出現在M大醫學系的榜單上，傳說中的豆豆學妹還在賴蕥翎前往蘇宇祥的班級的途中，開心的向她報告這個消息。
「噢！我現在就是要去找他。」冷淡的回應令豆豆呆愣在原地。
因為賴蕥翎知道蘇宇祥本人不會為此而歡欣鼓舞，原因只有一個。
「我不想要只有M大。」
一群男同學個個手比愛心對窗外的蘇宇祥和賴蕥翎不停的搖擺，還滿臉八卦記者似的神情朝他們咧嘴笑著，賴蕥翎瞥了一眼蘇宇祥那幫無聊的同學們一眼，故意抓起蘇宇祥的手腕，更靠近了他一些，頓時惹得那些同學興奮的亂叫。
「M大也沒有很差，上醫學系已經很優秀了！」
微笑著說完這句話，纖細的手指用力的捏緊蘇宇祥的手腕，賴蕥翎不顧眾人的驚呼將臉湊到蘇宇祥的鼻子前不遠，壓低了音量，幾乎是把話都說在嘴裡。
「你再不想個辦法把這裡變安靜，我就讓你想尿床也沒辦法！」
眼看賴蕥翎垂下視線直盯自己的重要部位，蘇宇祥驚恐的甩開她的手，遮住下體，並轉過頭大吼了一聲：「你們滾回去讀書啦！不要一直看！」
那群人還算配合的離開了窗邊，雖然伴隨著揶揄的笑聲讓蘇宇祥和賴蕥翎互相翻了個白眼。
「好，所以現在你比較想要指考拼台大……」
「嗯。」
「你們班導怎麼說的？」
「他也是叫我直接去M大報到就好。」
「那……」賴蕥翎頓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那個人搬出來說。
「你問過你爸嗎？」
果不其然，蘇宇翔僵住了，緩緩的開口說：「他剛剛有打來問……」
蘇宇祥的父親是醫生，但從他和賴蕥翎懂事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和他的母親分居了，原因是什麼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只要一碰面就會吵架，而他一直是和母親住在一起，父親則是偶爾會帶禮物回家給他，或是有重要的事才會用電話連繫，因此他和父親就顯得比較生疏。
這次M大的面試也是因為他父親要載他去，所以他的母親才沒有陪他一起去。
「你爸怎麼說？」
「他要我自己決定，不過他的意思應該也是M大就好。」
「因為以後畢業都是當醫生啊！什麼學校出來的也沒什麼差吧？」
蘇宇祥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似乎是被說服了。
「也是……」他釋懷的漾開了笑容，習慣性的用手肘搭上賴蕥翎的肩膀。
賴蕥翎扭動了一下肩膀，發現甩不掉某人的手肘，一抬頭又看到那雙聽說迷去了許多女孩的雙眼正猛盯著她瞧，害她不禁想起前段時間因為豆豆而發覺了那個可怕的事實，並差點變成傻子的自己，心裡頭小小震盪了一下。
「你幹嘛？」
「沒啦……妳打算考哪？」
從來不會主動問別人的事的蘇宇翔突然心情很好似的關心起賴蕥翎。
「當然也是希望上醫科……」賴蕥翎用手指捲著自己馬尾的尾端，沒什麼自信的小聲回答。
「嗯嗯……跟我一起上M大吧！嘿嘿！」
「想都別想，你是要我繼續當你的擋箭牌吧！」
賴蕥翎這個擋箭牌擋得當然就是那些喜歡蘇宇祥的女孩，她怎麼會不知道這男的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而蘇宇祥本人也不打算刻意隱藏自己的如意算盤，一直到賴蕥翎指考考完了還是在嚷嚷著要她一起上M大。
「我跟妳說！第一志願填M大，第二志願填M大，第三志願填M大，到第一百都填M大……」
「M大最好是有一百個系啦！你再打來煩我，我就半夜去你房間裡把Avril的CD全燒了！」就算蘇宇祥看不到，賴蕥翎還是沒好氣的對話筒翻了個白眼。
終於擺脫對方的糾纏，掛斷了電話，賴蕥翎覺得周圍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電腦螢幕上早已填完的前幾志願──M大。
下雨前的塵土氣味又從窗外飄散了進來，她瞄了一眼窗外無盡的灰天，然後捧著自己不知何時開始發燙的臉頰垂下了頭。
「完了，真的是傻子。」
細碎的話語被下一秒降下的大雨掩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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